【希伦】远山（八）
一周后，拍摄地点转移到了秋名山。道具和拍摄设备要做转移，而且会从台湾和日本那边来一个特效团队，需要提前熟悉场地，所以空出一周的时间，让演员先休息。
在这期间，周杰伦回了一趟台湾处理了一下音乐方面的事，年底要发新专辑，专辑里的歌本来已经写好了，没想到还有了电影的事，导演希望他能为电影写歌，周杰伦随口答应下来，在日本他就已经把demo录好，现在要赶紧回台湾把歌录出来，还要跟方文山重新碰一下歌词的事……总而言之，他又让自己忙碌起来，把感情的事抛到脑后，他每天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在录音棚里，直到晚上才从公司出来。
这样的状态让他突然想到他还没出道的时候，自己买了一箱泡面在录音室呆了好长时间，写出了50首歌曲，然后等来了发行自己唱片的机会。那个时候一切看起来都是充满希望的样子，没有压力，没有感情的困扰，没有狗仔，没有乱七八糟的报刊。他可以把自己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自由自在的享受每一个声音带给他的快乐。
可现在呢？
等他晚上从公司出来已经半夜了，周杰伦干脆开车回了自己家，妈妈给他做了一桌饭菜，关了手机，把饭粒扒进嘴里，妈妈的手艺让他觉得安心。即使他现在有了很多钱，可以吃到很昂贵的食物，他还是喜欢妈妈的手艺。与家庭有关的一切都让他留恋。
家庭……
周杰伦不由得想起侯佩岑，他们曾经信誓旦旦的互相承诺未来要组建一个家庭，要用爱支撑起两个人的未来，可就像他自己写的歌，风渐渐，把距离吹的好远，也许两个人在一起，光有感情还是不够，报纸上捕风捉影的文章、同行的玩笑、狗仔的跟踪，甚至自己的家人也被骚扰，还要照顾不理智的歌迷的情绪……突然一切都被改变。他原本以为，有了爱就有了一切，但现实告诉他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找寻恰当的时机。他真的累了。
吃过了饭，周杰伦帮妈妈把碗筷刷好就走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彩色的屏幕在黑暗中亮了起来，有几条简讯，他翻开看，侯佩岑没有联系他。
他不耐烦的把手机扔在一边，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我在等什么？”周杰伦问自己。
等待着什么呢？等待侯佩岑可以回到自己身边，等待感情破镜重圆，上次他发现侯佩岑的简讯被陈冠希偷看过后连忙发了简讯给侯佩岑道歉，可是她再也没有回复他的简讯。拍戏太忙了，陈冠希的事又让他摇摆不定，等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似乎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周杰伦把头蒙进被子里蜷起了身体，他突然想哭，只有在自己的家里他才可以放心大胆的流眼泪。压力太大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走到这一步，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这段感情应该是完美的，为什么要走到现在的地步，他反问自己是不是有做错的地方，可以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答案。他在被窝里哭泣，世界只剩下眼泪滴落在床单上的声音。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揉揉眼睛坐起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一脸的疲惫，即使是刚刚睡醒。他刚要下床却听见角落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原来是方文山的来电。
电话里，方文山问他为什么没来公司，周杰伦支支吾吾了半天撒了个谎说自己不太舒服，方文山信以为真，让周杰伦好好休息，专辑的事他会帮忙安排，简单的跟周杰伦交代了一下目前专辑制作的进度就挂了电话。
周杰伦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负责任，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弄工作，他也打不起精神来应对，只能让自己休息一天缓解。
然后，紧接着，手机又“嗡”的一声震动，周杰伦以为是方文山，再看手机，发现是陈冠希发来的简讯。
他才想起陈冠希。
最后一次跟陈冠希见面还是铃木杏的杀青宴之后了，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系陈冠希，陈冠希也没有找过他，紧接着就是一周的空闲时间，他只跟导演还有刘耕宏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台湾，陈冠希现在也许还在日本，或者回了香港，他不清楚，也没有过问。
他想起在日本的那个晚上，他和刘耕宏跑到外面喝咖啡聊天，选择了侯佩岑，这是个决定，做好这个决定他仿佛就要彻底与陈冠希斩断情丝一般。这段日本之行仿佛在做梦，过程中的好多情节比电影还像电影。
如今，他坐在自己的卧室里，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他意识到自己是在逃避，意识到了自己的懦弱，可他没有办法。
周杰伦花了很长时间给自己鼓劲，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点了“查看”
「在台湾吗？」
意义不明的问句。
也许只是普通的问候吧，周杰伦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低头开始按键盘：
「嗯，前两天刚回。」
很快，对方发来一条：
「那你现在在忙吗？」
周杰伦皱眉，看起来是有事情要找他？
「还好，怎么了？」
过了一小会儿的时间，即使隔着电波，他竟然也感受到对方似乎在犹豫，然后，“嗡”的一声，又有一条简讯发来，他下意识点击了“查看”，就看见他说：
「我来找你，帮我开门吧。」
什么？周杰伦一脸问号，但是紧接着，楼下响起了敲门声，他听见妈妈跑过去开门，然后传来陈冠希的声音——
“阿姨您好～我是周杰伦的朋友陈冠希，我来看看他～”
周杰伦吓得立刻跑出房间奔下楼，周妈妈在门口一脸惊讶的看着来人，是陈冠希没错，带着笑容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花？
周妈妈笑着说“哦呦没想到我儿子有个这么帅气的朋友呀”一边把陈冠希迎进屋内，陈冠希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是去公司找你，但是你不在，我从你同事那里要来你的地址就来这里找你，顺便买了点花……哦对了！”陈冠希从旁边拎起一个袋子，“阿姨，这是Jay落在公司的，方文山让我帮忙拿回来，说是Jay给您从台湾带的礼物。”，然后，仿佛变魔术一般，从身边又拎起一个袋子，“这是我给您带的礼物，是一盒巧克力，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周杰伦的妈妈喜笑颜开的收下礼物，念叨着“真是让你费心了”，连忙跑去厨房给陈冠希准备水果和饮料，看起来陈冠希的一番心意让自己的妈妈非常满意，然而周杰伦满脑子黑线。等妈妈进了厨房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周杰伦赶紧严肃的问他“喂，你跑来干什么？”
“我刚刚说了啊，来看你。”
周杰伦撇撇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他自知理亏，上次见面过后，他到底也没有给陈冠希一个答复，什么都没有就开始玩消失，也不怪陈冠希跑来他家里找他。
他突然想起刘耕宏跟他说过的，现在是必须作出选择的时候了，他咬咬牙，对着厨房喊“妈！我们去楼上聊天哦！”然后赶紧拽着陈冠希的胳膊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里。
“诶？你拉着我来你的房间做什么？”
“说话方便啦……”有妈妈在旁边肯定是不方便，周杰伦还不打算现在让他妈妈知道他和陈冠希之间的事。两个人进了屋子，周杰伦立刻反锁了屋门。
“哇？还反锁？你是不是想对我做什么羞羞的事情？”
“你神经病哦！”
周杰伦气的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往陈冠希身上丢过去，陈冠希稳稳的接住枕头顺手抱在怀里，一脸坏笑的说“如果你想和我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我也不拒绝的……”
如果是往常周杰伦绝对听了耳朵发烫，但是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情听这样的玩笑，他坐在自己的床上瞪着陈冠希，等着他开口解释，然而陈冠希一歪身子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东张西望，半天也不进入正题，这让周杰伦感到懊恼。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好几天没见到你，我很想你。”
陈冠希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周杰伦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一直做不好准备向陈冠希坦白他的考虑，这次跑回台湾也是为了躲着他，没想到他竟然找到自己家里来，未免太执着了。但陈冠希做的没有错，是他自己在躲。
周杰伦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陈冠希的眼神，紧接着听到陈冠希说：“如果你愿意给我解释也可以，但是这都没有关系，我来找你真的是因为我想见你。”
这样的话听着让人意外，周杰伦抬头看见陈冠希露出一贯的痞笑，分不清是玩笑还是正经。
“…那谢谢你来看我哦。”周杰伦决定投降，他不擅长应对这样的事。
“你今天就打算在家里呆一整天吗？”
“不…唉，我不知道。”周杰伦站起来焦虑的走来走去，他想告诉陈冠希最后的决定，但是他说不出口，说到底还是不忍心，但似乎越拖越不好。
陈冠希看着周杰伦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内心一片了然，周杰伦不打招呼就跑回台湾这件事已经代表了答案，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陈冠希也知道自己特地跑来一趟没有意义，可是，有些事总要尽力去抓，就算最后什么都抓不住，这还是黄秋生对他说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他想再挣扎一下，再努力一下……
就在这时，周杰伦听见妈妈上楼的声音，打开门看见她在门口端着一盘水果，“妈…”
周妈妈笑盈盈的把盘子放到桌子上，问道：“我听陈先生的口音，应该是香港人吧？”
陈冠希立马换上乖巧的笑容，“不，我从小住在国外，不过经常去香港那边工作，所以会说一点粤语和普通话。”
“哦那你很少来这边玩是吗？”
“对。”
“今天你要是不忙，可以在我家多待会儿，或者我让杰伦开车带你出去兜风，这边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谢谢阿姨～我都可以～”
周杰伦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想打断他们的对话，但一向在妈妈面前老实的他这次也没有反驳的机会。周妈妈离开后他撇撇嘴，一脸不爽。
“妈妈真是的……”
陈冠希看着周杰伦又变回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太莽撞，但他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来找周杰伦。
和余文乐聊天的那个晚上，他想了很多很多，最终他决定无论如何他都愿意陪在周杰伦身边——只要周杰伦愿意，做情侣也好，做回朋友也好，什么都好。
“我还要准备新专辑，不能陪你太久……”一边的周杰伦小声说。
“没关系，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我晚上就离开。”陈冠希耸了耸肩。
“那你……多吃点水果……”周杰伦无力的开口。
陈冠希又笑，随手拿了一个苹果放到嘴边啃起来，但是目光始终落在周杰伦身上，这目光带着玩味，周杰伦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所性不继续说话。然而，沉默被手机来信的声音打破，周杰伦转身翻出手机查看，只见屏幕上发信人的名字：侯佩岑。
周杰伦喜出望外的跳起来，不再管一旁吃苹果的陈冠希，他激动的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过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要赶紧看看内容，他飞快的点了“查看”，信息缓冲了一小会儿，一段文字跳了出来：
「杰伦，我这几天一直在自责，也许我应该更信任你。你现在还在日本吗？我好想你……」
周杰伦一边傻乎乎的乐一边点了“回复”：
「我在家，下周还要回日本，我可以见你吗？」
一段小小的发送信件的动画，带着周杰伦的心也轻飘飘的飞出去，他合上手机坐回床边，这才想起陈冠希还在这里，表情甚是沉默。
“Edison……”
周杰伦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暴露了他的想法，不用问也能看出来是侯佩岑在联系他，他想也许瞒不住了，决定硬着头皮跟陈冠希摊牌。
“Edison，对不起。”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陈冠希看着手里的苹果——他只咬了几口，咬出了几个缺口，然而他却没有了食欲，“我早就知道你放弃我了，我来这里也是想告诉你，我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周杰伦一愣，他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回应，但是很快他也明白过来，还需要他摊牌什么呢？所有的事实都摆在这里的。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原谅我，一开始瞒着你是我不对。”
陈冠希没有说话，没有回应。
“我本该在一开始就告诉你我和她的事情，可是那个时候我选择了逃避，不然你也不会浪费感情在我身上。”
“我之所以没有在前几天就告诉你，是因为……我也很痛苦。我爱过你，Edison，我真的爱过你，在那个居酒屋的晚上，在你跟我一起练习拥抱桥段的时候，或者更早以前，我们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我不否认我对你的爱，但是……也许时机不对吧。”
周杰伦不敢看着陈冠希的眼睛，陈冠希也依旧没有回应。
“我爱侯佩岑，我是真心的爱着她，即使与她在一起会让我痛苦，她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人理解我，也是她让我明白了同时拥有坚强和脆弱的女孩子有多么迷人和可爱，我爱她，即使现在我们分开了，我依然爱她。我也忘不了她。我知道我这样说，好像会显得我很……坏，因为是我在三心二意，但……”
周杰伦说不下去了，他捂着脸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勇气，但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抽干了。他无法开口伤害一个爱着他的人，可他必须这样做。
过了许久，周杰伦听到陈冠希说：
“但你依旧选择了她并且放弃我。”
天空突然划了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炸雷劈下来，暴风雨要来了。
屋内两个人相顾无言。
难过的气氛在空气中游走，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开口说什么呢？难道要道歉吗？可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又能挽回什么呢？周杰伦拿不定主意。
还是周妈妈先打破了这个气氛，她在楼下叫两个人下楼吃饭，周杰伦愣在原地没有动，最终陈冠希先开了口：“没关系，一起吃饭吧。”
饭桌上，周杰伦少见的沉默，也没有心情品尝妈妈的饭菜，陈冠希倒是活泼的跟周妈妈聊着天。
“外面雨下这么大，你难道晚上还要回香港吗？”
“我本来计划晚上回去，但是……我担心飞机都停了。”
“那你定酒店了吗？”
“额……还没，来的太匆忙了，我没想到会遇到暴雨。”
“要是雨一直不停，不如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住下吧。等天晴了再走。”周妈妈笑眯眯的看着陈冠希。
周杰伦愣住，忍不住喊了一句“妈……”
“怎么了？人家专门来看你，你还要让人家冒着风雨回去啊？”周妈妈揶揄着周杰伦，周杰伦撇撇嘴也不好说什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亲妈可能是个颜控，被陈冠希帅气的外表迷住了。他斜眼看着陈冠希，发现对方也一脸尴尬，两个人虽然在饭桌上努力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总归还是心照不宣的。
然而陈冠希也实在不好推脱，周妈妈很热情，何况他来之前也确实很莽撞，现在临时联系台湾的朋友也不合适，犹犹豫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头。
下午，陈冠希就一直呆在客厅里，周杰伦在自己的房间写歌，两个人也不交流，吃过晚饭，周妈妈看外面的暴雨已经转成小雨，就对周杰伦说“我想去看看你外婆。”
“这么晚吗？”
“是啊，我本来答应你外婆今天去看她，但是下午雨太大，现在好不容易小一点了我还是得去看看。”
“那我让助理开车送你去！”
周妈妈离开后，陈冠希站起来往外走，周杰伦拉住他问他要做什么，“你妈妈已经走了，我想我也可以走了吧？”
“我妈妈都让你留下了，你就在我家住着吧，我不会介意。”
陈冠希躺在周杰伦家的客厅沙发上，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关了空调，空气逐渐又变得潮湿。陈冠希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多此一举。
来这里为了什么呢？就为了听一个解释？有什么用？
陈冠希坐起来看着楼上，周杰伦的屋里同样是安静的。也许他已经睡着了。
但其实周杰伦没有睡着，他异常的清醒。陈冠希还在楼下，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走到这一步，但答案也很明了。也许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也许这一切都不应该在这个时机发生。
黑暗中，他突然听见楼梯的响声，有人上楼，不用问也知道是陈冠希，他心里暗自祈祷不要，但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杰伦闭上了眼睛。
门锁响动的声音，周杰伦知道陈冠希进门了，但是他决定假装睡着。
脚步声接近床边。
不要。周杰伦想。
脚步声停在床前。
不要。
世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周杰伦听见窗外的雨滴从房檐上落下来的声音，还有屋内两个人的呼吸声。
不要。
周杰伦感觉到陈冠希伸出手触碰了他的脸颊，熟悉的温度，停留在皮肤上，但也很快的离开。
不要。
另一种熟悉的温度与触感突然落在他的唇边。周杰伦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呼吸却有一瞬间的停滞。
很简单的一个吻。
不知道是多久，周杰伦没有能力思考时间的长度，他听见屋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听见走下楼的声音，然后，他听见大门打开再关上的声音。
陈冠希离开了。
周杰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了一脸，他狼狈的用被单捂住眼睛，绝望的在黑暗中抽泣。
该死的，陈冠希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你不能明白，无论如何，我以后再也没办法忘记你了。
我也再也无法原谅我自己了。
